文/ 海鲜指南(seafood-guide)刘少聪、沈基文
今年以来,中国进口三文鱼面临巨大挑战。首当其冲的是原料价格的暴涨,从去年年初低至6美金/公斤,到今年上半年超过20美金/公斤,订货价上涨幅度翻番都不止。2022年上半年,中国进口三文鱼行业充满了惊心动魄。
不仅如此,4月起,作为中国最重要的进口三文鱼市场之一——上海,因为疫情反扑,开启了全民居家模式,上海、广州等落地港口受疫情影响,舱位紧张,并且面临扣检风险,提货、运输物流都充满不确定性。
总部位于上海的纯尔集团就在这样特殊时代状况下开启了旗下3个工厂(上海、东莞、天津)的运营和贸易板块工作的协调。
作为中国进口三文鱼产业链运作的头部企业之一,封控2个月,他们是如何来协调各板块、各工厂、各订单之间的运营的?疫情反扑对纯尔生产和经营产生了哪些影响?运营成本不断上涨的情况下,国际原料市场和中国市场有哪些新变化?展望未来,三文鱼在中国市场发展前景如何?国产三文鱼是否有机会形成足够的市场竞争力?近日,海鲜指南采访了纯尔集团首席运营官(coo)蔡桢(dennis cai)。
纯尔集团首席运营官(coo)蔡桢(dennis cai)
中国进口三文鱼周进口数量降至疫情前25%,
加工厂多地布局缓冲疫情影响
海鲜指南:dennis您好,请您与我们分享一下目前国内进口三文鱼的整体市场情况吧!上海封控期间,你们的生产和经营状态怎么样?
蔡桢:整体来说,国内进口三文鱼主要以广州口岸为主、上海口岸为辅,配以少量的货物落地到深圳和重庆口岸。现阶段,中国每周约进口三文鱼20000~30000件,在疫情前(2019年),中国每周进口量高峰期可达80000~90000万件,只有以前的25~30%。
广州口岸实行扣检制度,一旦被扣检,货物会被实扣在广州机场冷库大约2-3周,如果没有保存好,出库后货物只能作为冻鱼或者品质较差的冰鲜鱼出售。最近一段时间,随着南航等航空公司的货机恢复运输,广州口岸整体舱位情况较之前有所好转。
上海口岸来说,虽然遭遇了疫情的严重影响,但是一直可以稳定进口,难点只是在于舱位比较少,因此在上海口岸,我们主要是根据订到的舱位数来决定到货订单数量。
其次,疫情管控期间,上海虽处于封控状态,但是在政府的安排和协助下,部分海关检验人员在闭环管理的前提下,在浦东机场内坚持工作,因此,清关检验检疫流程依旧处于运营中,只是相较正常情况,运营效率会低一些。
另外,上海口岸难点在于物流车辆的运输。在疫情封控期间,有通行证的车辆才可以运输货物。我们和许多商超合作,通过商超渠道协助,申请了通行证。在疫情封控期间,我们可以通过自由的运输车辆来发货。
纯尔集团总部在上海,封控期间最大的困难在于付汇。由于疫情封控,银行暂停线下营业,且公司的u盾以及法人章都在办公室,给付汇带来了很多障碍。在摸索中,我们开始通过网络银行操作,通过取得通行证的车将u盾送到居家办公的财务人员手中,工作环节才基本走通。
国内贸易结算流程也受到很大影响,由于我们与客户的交易往来都是先开票再付款,在疫情封控期间,快递物流受到限制,客户收不到发票,交易也很难完成。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和部分客户达成了特事特办的协议,通过拍照的方式先开电子发票,客户收到电子票后完成付款,待疫情封控结束后再补上快递的正本。
另外,纯尔在天津和广东都有工厂,在封控期间,我们通过其他工厂的物流司机将增值税发票交给客户。这些流程比较繁琐和麻烦,经过2~4周的磨合与适应,面临的问题才基本得到解决。
海鲜指南:纯尔集团的天津工厂去年开始投入生产,相比于上海和东莞的工厂,天津工厂有哪些亮点?现在几个工厂的运营是如何来协调的?
蔡桢:2021年9月初,我们的天津纯尔供应链有限公司正式完工并取得生产许可证,工厂主要供应华北市场的水产品,面积约2000㎡左右,设计产能1500吨,主要供应冰鲜三文鱼刺身、鱼块、鱼柳及其他水产品。
与上海和东莞工厂相比,天津工厂的厂房设计是最优的,面积也是最大的。天津工厂拥有1个即食水产品加工车间,和1个非即食水产品加工车间,采用了定重切块机、全自动贴体包装机等先进的加工设备,以及先进的生产工艺、全封闭不锈钢装饰和全程冷链控制。
目前天津工厂人员配置暂时落后于其他两个工厂,这是因为三文鱼加工加工行业的特殊性,需要对人员进行一段时间的培训和实际生产的锻炼。
纯尔在当初谋划全国布局时,并没有考虑疫情影响,主要考虑因素是运输成本,所以采取了就近服务战略,形成了天津工厂服务于华北市场,上海工厂服务于华东市场,东莞工厂服务于华南市场的布局。通过今年国内疫情形势,我们得出了经验,工厂布局还需要考虑某一地区由于疫情被封控管理后,其他地区承接生产的能力。
今年纯尔上海工厂在3月底停工停产后,所有订单依据地域和产能被分配到了东莞和天津工厂,继续投入生产,因此这次上海疫情没有对纯尔的经营造成特别大的影响,得到了行业内的肯定。上海工厂停产的2个月时间,天津工厂增加了一些人员和机器的配置,工厂的运营能力、加工能力和人力水平都明显提高。
多种因素造成上半年全球三文鱼供不应求,原料价格暴涨
中国被国外先入为主定位为“高价市场”,进口商“很受伤”
海鲜指南:今年三文鱼原料成本涨幅已经超过往年,价格也不断飙升,据您了解,造成这种价格上涨的原因是什么?
蔡桢:从目前全球的供需关系来说,今年上半年三文鱼处于供不应求状态。主要原因是2021年年初时,疫情在全球扩散,欧洲、美洲和亚洲等主要消费市场的餐饮业受到冲击,需求出现大幅回落,因此,当时主要的三文鱼生产国的产品滞销严重。2021年年初,中国进口三文鱼价格最低降到6美金/公斤,正是当时受疫情影响的全球三文鱼供过于求的表现。
在这种情况下,2021年上半年,全球主要三文鱼产地在投苗时候有意减产,以规避滞销风险,这部分产量主要是在今年年初到年中供应到市场,因此,今年三文鱼产量相对较少。另外,今年智利受到赤潮影响,第一季度三文鱼原料损失严重,加剧了今年三文鱼供应紧张。
另一方面,欧美国家对于疫情的态度发生转变,在疫苗大范围接种后,欧美地区餐饮市场已经完全开放,对三文鱼的需求几乎翻倍。这种上涨的需求没有足够供应的支持,造成了今年上半年三文鱼供不应求,因此原料价格上涨。
对中国市场来说,还有额外的因素造成价格上涨。中国对于疫情的防控是全球最严格的,今年1月1日对三文鱼新增了内包装的额外要求,虽然目前大部分三文鱼产地已经满足了中国市场内包装的生产要求,但是在生产中国订单的货物时,原料加工厂的生产效率受到影响:内包装生产需要人工介入,而大部分工厂是全自动生产。在生产中国订单的货物时,日产能峰值只能达到了3~5票,生产效率出现下降,因此在中国订单报价时会有溢价。
此外,(抵达)中国舱位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舱位面临疫情管控下被突然取消的风险,但是有些舱位的订单要求全额预付款,因此,国外厂商判断中国市场的风险性是最大的,也会提升报价。以挪威三文鱼为例,同规格原料出口到中国市场的价格几乎是全球所有市场中最高的。
目前在国外舆论氛围中,中国市场被认为是“高价市场”,国外厂商会先入为主认为中国市场愿意接受高价,因此当中国进口商议价时,如果报价没有达到他们预期,他们就放弃供给到中国市场,转向其他国家市场。国内进口商对这种情况一直比较被动,但只能期待国内疫情好转后,海关对于进口管控能宽松一点,这样,当进口商与国外厂商谈判时,就有更多的议价筹码。
国内三文鱼市场供应和价格均面临历史最动荡时期!
市场验证餐饮对三文鱼价格变动弹性较高,零售面临成本压力更大
海鲜指南:三文鱼原料成本上涨,终端价格其实是无法随行就市、随时调整的,国内进口商、加工厂和零售端都承担巨大的成本压力,您如何看待这样的情况?
蔡桢:进口三文鱼在国内主要分为面向餐饮端的批发市场和面向商超的加工市场。就餐饮市场来说,(他们)对三文鱼价格变动的敏感度较低,价格弹性较高。今年年初三文鱼批发价从120元/公斤涨到150元/公斤时,也有消费者愿意买单,市场也可以接受三文鱼的涨价,这说明市场已经形成了消费习惯,因此对价格涨幅的包容度相对更大。
商超更需要价格和供应的稳定,目前国内三文鱼市场供应和价格都处于历史最动荡的时期,因此商超市场面临的成本压力更大。在这种环境下,部分二、三线城市的商超转而选择国产三文鱼,来降低采购成本。而盒马鲜生等大型连锁商超对进口三文鱼都很坚持,但同时也难以接受采购价格有大幅上涨,这也是我们目前面临的难题之一。
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其实早在2~3个月前,就主动和国外供应商锁定了合同价格,并且主要订购高性价比的4-6公斤小规格三文鱼,以此来稳定供给和价格。这些举措虽然不能完全解决商超对于价格的需求,但是至少规避了大幅亏损的风险。虽然目前在商超领域处于亏损状态,但是我们更看重和商超的长期合作,只有相互体谅和理解,行业才能健康发展。
上半年进口量将停留在疫情前20-30%,下半年三文鱼主产区产量将远大于上半年,对下半年市场走势非常乐观
海鲜指南:不少人对国内进口三文鱼市场表示忧虑,认为价格过高会导致消费者减少购买,您对今年的三文鱼市场行情有怎样的判断?预计今年下半年冰鲜三文鱼进口量是怎样的走势?
蔡桢:首先,三文鱼市场遵循市场机制本身的规律,供给和需求都有自发的调节机制,作为从业者是无法准确预估的。今年年初,当三文鱼价格突破150元/公斤时,我们判断消费市场承担不住价格涨幅,市场可能面临半停休,但从实际情况来看,价格上涨的情况下依然存在部分消费市场,甚至当目前价格突破200元/公斤时,市场销售仍然在进行。由此可见,价格对消费的抑制作用并没有想象那么大。
其次,三文鱼产品在国内市场已经推广和运行20多年,消费者对三文鱼产品的价值非常熟悉,钟爱程度也很高。因此,在价格上涨的情况下,消费者依旧愿意买单,只会因为消费水平高低差别,消费频次会有不同。整体来看,三文鱼产品具有很强的消费弹性,并不会在市场中一蹶不振,甚至销声匿迹,等到价格出现下降后,依然会有很大的消费市场。
另外,国际供需市场也遵循有机的市场竞争机制,目前三文鱼价格高涨,对养殖商来说是一针“强心剂”,一定会带来原料的增产。虽然需要18~24个月的养殖周期,但是市场会慢慢出现供大于求的现象,价格一定会回归到正常的范围。
由于高价和疫情对运营环境的影响,今年上半年进口量停留在疫情前的20-30%。到今年下半年,三文鱼市场的情况将会迎来积极的局面。目前的信号是,今年下半年三文鱼主产区产量将远大于上半年,且随着防疫经验的积累,国内应对疫情将更加高效,疫情管控造成的影响将会减弱,因此我对今年下半年三文鱼市场的走势非常乐观。
与三文鱼出口商达成合同模式以对冲现货价格波动风险,
同步积极接触、接纳国产品类
海鲜指南:这样情况下,国内的进口商、加工厂、餐饮企业和零售企业应如何应对?此外,国内养殖的三文鱼也开始被大家重点关注。
蔡桢:从去年开始,整个大环境提倡“国内国际双循环”的战略,这是国家对进口企业释放的一个信号,要推动和支持国产产品的发展。目前在三文鱼养殖方面,国家做了很多投入,除了国信集团外,还有山东深远海集团,都有大西洋鲑鱼养殖。今后国产三文鱼会成为进口三文鱼的一个补充,也能够作为进口商与外国厂商议价的筹码。
就餐饮和商超端来说,面对价格压力,餐饮企业会有自己的判断,来决定原料选择是否转向国产三文鱼或者冷冻鱼。但是目前商超对原料的品质要求非常高,由于消费者对食材的挑剔,商超更多还是依赖生鲜原料。对于纯尔来说,后续的重点是作为中间载体,使国外养殖和终端商超产生更多互动,像欧洲市场那样达成合同的模式,来对冲现货价格波动的风险。这种配合一开始是具有难度和风险的,需要三方都能达成理解和体谅,彼此形成充分的信任度和透明度,但是这是我们一直期望能与商超达成的合作目标。
海鲜指南:不仅仅是三文鱼,诸如虾和巴沙鱼等其他品类上的国产替代趋势越来越明显,您如何看这个趋势?你们会如何规划?
蔡桢:目前国家大战略方向上是支持国产的,而国产三文鱼对进口商本身来说,也是一种很好的平衡机制,当进口三文鱼原料供应紧张时,在性价比和品质比较接近的前提下,进口商可以将部分货源转向国产三文鱼,以补充进口原料的短缺。
但是这种转变,并不是进口商单方面决定的,还需要和商超企业进行协调与沟通。目前大部分商超企业对进口三文鱼情有独钟,一般不会轻易换成国产三文鱼,而是选择接受进口三文鱼的溢价。但是就餐饮端来说,当进口三文鱼价格超过其承受范围,或者进口三文鱼面临原料短缺时,国产三文鱼能作为很好的补充。因此,国产三文鱼是一定有市场的。
由于疫情形势以及原料成本高涨,我们今年会维持现有运营形式,同时我们也一直支持国产三文鱼产业,并且愿意与国产三文鱼企业接触和合作,未来随着国产三文鱼产量增加,纯尔集团会有更多配置转向国产三文鱼的加工和销售。